备注:从汉魏两晋南北朝到近现代,世寿超过百岁的老和尚,不知道有多少。且不说常住世间的迦叶尊者等大罗汉,其他比较典型的百岁老和尚,如千岁宝掌和尚是天竺来华高僧,又如实叉难陀、菩提达摩这些大师,或者弘传禅法,或者翻译经论;本土百岁高僧更是不知凡几,慧可大师,慧安国师,神秀禅师,赵州禅师,澄观国师,虚云禅师,都在佛教史上留下不灭美名。不过在本土高僧中,若据史书记载,当以慧昭和尚世寿最高,堪称中国本土高僧长寿之最。
慧昭法师常年在开元寺,生性孤僻,经常修行禅定,面貌比较清瘦,看起来弱不禁风的样子。不过他喜欢预言别人的祸福,而且每言必中,非常神异。当慧昭法师闭关自处时,左右并没有服侍的小童,每天亲自外出化缘度日。在法师居住的乡里,有些老人已经八十多岁,他们表示:“慧昭法师住在这里已有六十多年,可容貌与六十多年前几乎没什么变化。”就连这些老人都不清楚,慧昭法师世寿多少。
唐朝元和年间,有一位官员叫陈广,来到武陵为官。陈广非常崇信佛教,这一天来到开元寺礼佛,遍访寺中所有法师,就遇到了慧昭法师,揭开一段旷世奇缘。
慧昭法师一见陈广,又悲又喜地说:“陈君怎么这么晚才来啊!”
陈广闻言十分惊愕,暗自思忖:“我生平未见过这位法师,他怎么说我来晚了?”心中惊疑不定,就问慧昭法师:“弟子未曾与法师相遇过,法师怎么责怪我来得晚?”
慧昭法师对陈广说:“此事说来话长,仓促之间,一言难尽,等到今天晚上,我会详细说给你听。”
陈广听完非常惊诧,不过还是按照慧昭法师所说,当晚到了约定时间,就去慧昭法师住处,请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。
这天晚上,慧昭法师就对陈广详细讲述传奇身世——
我姓刘氏,原是宋孝文帝玄孙,我的曾祖父是鄱阳王刘休业,祖父名刘士弘,都在史书中有详细记载。我家先人向来都以文学自负,齐朝竟陵王萧子良招集贤俊文学之士,他听说我家先人的学问,所以也将我家先人招到麾下,后来我家先人在齐梁两朝之间曾任会稽令。我本人出生于梁武帝普通七年夏五月,三十岁时才在陈朝为官,陈宣帝在位时,我是一任小官,不为人知,只是与与沈彦文结为诗酒之交。
后来长沙王叔坚与始兴王叔陵都大肆聚集宾客,大张声势,倚恃权势,勾心牛角,互不相让。当时,我和沈彦文都在长沙王门下。不久,始兴王叔陵因为谋反被诛杀,我担心自己会受到牵连,与沈彦文一起挂冠离朝,自那以后就销声匿迹于山林溪谷,拾掇椽栗充饥,掬来溪水解渴。我时常穿一件短布衣裳,无论冬寒夏暑,从不更换。
过了一段时间,有一位老和尚来到我们住处,他对我说:“你的骨法非常奇特,应当没有什么疾病,可以长寿。” 沈彦文也向老和尚叩头,想求长生不老之药,老和尚对他说:“你没有刘君的寿命,就算服了药也无补于事。” 老和尚说完这番话就向我们告别,临行又对我说:“尘俗间的争名夺利,到头来又得到什么?唯有信奉佛法,才能舍弃名利。”我毕恭毕敬地接纳老和尚的劝喻,从此有十五年之久不再关心世间之事。
后来,我与沈彦文一起回建业。当时陈朝已经亡国,宫阙都被毁坏,城郭萧条,荆榛蔽路。景阳井已干涸无水,结绮楼也颓废不存,一朝文物衣冠荡然而尽。故老乡亲相遇,唯有携手对泣,都说:“只因陈后主一个人作恶,竟使国家灭亡!陈朝也为隋朝所灭,真实可悲!”我听说陈后主及诸王被拘往长安,与沈彦主一起,提着一个口袋,一路求乞来到关中。我是长沙王的故客,长沙王对我恩遇非常厚,听说长沙王被迁往瓜州,我就前往瓜州拜谒。
长沙王生长在绮纨之家,年纪轻轻就已富贵至极,所以虽在流放之际,依然不事生业。我与沈彦文拜见长沙王之时,他正与沈妃在一起酣饮。长沙王见到我们两个人,悲恸难忍,对泣良久,才对我说:“一旦之间,家国沦亡,骨肉播迁,难道不是天意?”自那以后,我就暂居瓜州。过了几年,长沙王也与世长辞。再过几年,沈彦文也因为年迈去世。我就削发为僧,遁迹于会稽山佛寺,在那里待了将近二十年,当时我已经一百岁。虽然体形消瘦、容貌清癯,但我体能很好,精力不衰,一天还能走一百里。
后来我和一位和尚作伴,一起前往长安。这时唐高祖已登基为帝,建号武德。武德六年,我又游方不定,或居长安、洛阳,或游江左,乃至三蜀五岭无不游遍。从出生那年开始算,到今年我已经是二百九十岁,无论严冬酷暑,我都不曾生过任何小病。贞元末年,我在武陵开元寺落脚后,梦见一位男子来访,衣冠楚楚,仔细一看,原来是长沙王,连忙请他落座,两人话旧伤感,就像当年一样。长沙王对我说:“两年以后,我六世孙名广,将在此郡为官,请大师照顾他。”我又问长沙王:“那您现在做些什么?”长沙王回答说:“我在阴间,官品极为尊贵。”长沙王顿了顿,又哭着说:“大师比我多活六世,真实令我感到悲伤!”
梦醒以后,我就将你的名字记在经笥中。到去年已整整十年,探问郡中诸人,都说你还没来。昨天我到村里化缘,遇见县吏,跟他们一打听,才知你已经来武陵任职。白天我刚好看见你,俨然与长沙王一个模样。从做梦那年到今年,已过了十一年,所以我才埋怨你怎么来得这么晚!
……
慧昭法师说完这番离奇经历,悲不自胜,泪流满面,俯身从经笥中取出一张纸条,上面记有陈广名字,并递给陈广看。陈广再次拜见,发愿拜入慧昭法师门下。慧昭法师对陈广说:“你先回去,明天请你再来。”陈广依言回到家中,第二天又登门拜访,结果慧昭法师却已悄悄离去,无论问谁都不知道去了哪里。这时刚好是元和十一年(816年),到了大和初年(827年),陈广任巴州掾,在山南道路中,再次邂逅慧昭法师,惊喜地拜谒道:“我愿弃官,跟在大师身边,愿为物外之游。”慧昭又是满口应承,当晚两人就一起在驿站歇息。次日天色微明,陈广早早起来探望,慧昭法师却又渺然无踪。陈广一时非常茫然,若有所丧,神情沮丧。自那以后,陈广再未见过慧昭法师。
《宋高僧传》作者赞宁推断:慧昭法师出生于梁武帝普通七年(526年),当时是丙午岁,到唐元和乙未年(815)时刚好是二百九十年,与慧昭法师所说也若合符契。但据《历代高僧生卒年表》记载,慧昭卒年是815年,又与《宋高僧传》记载颇有出入:传记中慧昭法师梦见长沙王是在贞元末年(805年),长沙王原说其六世孙两年后到广陵,但事实上陈广却在十一年后(元和十一年即816年)前来,所以慧昭和尚才说陈广来得太晚。若据赞宁推算,元和十年(815年)慧昭和尚就已经二百九十岁;大和初年(827年)陈广再次见到慧昭和尚,此时世寿已超过三百岁(三〇二岁)。其后慧昭和尚不知所踪,卒年不详。赞宁在传记后感叹:“慧昭既三百年住世也,前不可测,后未可涯。与夫宾头罗睺尊者一贯,胡不念恩地之裔孙邪?”由此可知,慧昭和尚世寿超过三百,而非二百九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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